夜晚的人们总是易于兴奋的，放荡的夜游者释放内心的兽，纵横在夜的城市，用酒精麻痹自己，寻找着格格不入的归属，在遥远而灿烂的阴影下肆意的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如果说人如蝼蚁，其实人本就是蝼蚁，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中有秩序的运作着，每个人都要有一个身份，无论是正面的亦或是负面的，而沈白对自己的定义便是普通高中生，如果非要有什么第二定义的话那就是病人。
他是有病的，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，他活的很幸福，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，他只要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就好了，没准还能长命百岁呢。
躺在自己的床上，厚重的帘隔绝了黑夜，能拥有一个舒适的睡眠是可以令沈白很开心的。
十二点三十分，大多数高中生休息的时间，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。
嗡-----是手机震动的声音。
“这是我的手机号，加我的微信。”最后还有一个名字，叶昭昭。
嗡-----，手机在一次震动。
“如果你不加的话，明天全校都会知道叶昭昭和沈白是如胶似漆的情侣。”老套又实用的威逼手法。
沈白皱眉，他还是选择添加微信好友，手机号搜索，添加到通讯录，这样被人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并不好，所幸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线，在边缘疯狂试探。
随即聊天框里便传来第一条消息：“白，我好想你。”
过于直白的调情，苏轼在十年亡妻坟前说过我好想你，柏林墙两侧的情侣抱在一起的时候会说我好想你，这句话苏打绿唱过，沈白始终认为应该把这首歌和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放在一起听。
至少这句话不应该现在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。
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复一句我也想你。
“我想见你，就在你家楼下，你下来让我看看你，好吗。”
沈白明白了，这是预谋已久的，无论他回复与否，叶昭昭都已经在他家楼下了。
“你下来，你不下来我就不回去了。”
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，本着纯良的性子，不该让女性在外面站一晚上的觉悟，沈白怎样都应该会不情愿的下楼吧。
“你下来，我不会在学校公开追求你。”
诚然，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让女孩子在楼下站一晚上，北方的秋夜可是很冷的。
“嗯。”沈白回复了叶昭昭一连四条微信。
套上衣服，从床上爬起来，小心翼翼的穿过母亲的房间，开门离去。
叶昭昭站在楼下的行道树旁，一身黑色的便衣隐藏在黑夜中，像只黑夜的精灵，看见沈白从楼道门口出来赶紧跑来。
这是沈白第一次看到叶昭昭穿便衣的样子，夜很冷，城市的天空并没有什么星光，一截冰冷的月，月光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，只有淡淡的暖黄色路灯。
在多年之后沈白仍然记着那晚，那灯光，那逐渐拉长的影子，和那个一眼便沉溺一世的人。
凉风吹过，少女白皙的脸庞有些泛红。
“白，现在能看见你，真幸福。”
幸福总是简单的，午夜十二点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，就足以露出展颜的笑容。
似解冻的河流，温暖绵长。
可是幸福并不是共通的，至少沈白这个时候就不幸福，如果在见一面之后回去能够有一个舒适的睡眠，沈白还有可能不会感觉那么糟。
“这么冷的天气，早点回去睡觉吧，见也见到了。”他这样劝慰道。
“不，晚上和你生气都没吃什么东西，现在很饿，我们去吃点东西吧”
最后叶昭昭用不会随意在学校里找沈白交换到今晚的一顿晚饭，应该说是夜宵。
随意是什么意思，他们俩有明确的解释，除非有合理的不得不见面的正当理由，叶昭昭才可以去找沈白，这就是两人最后达成的共识。
至于现在约法三章完全作废，但是叶昭昭不可以在学校公开追求沈白，也不可以无理由寻找沈白。
双方都很满意，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。
这是一家叫小时光的酒馆，店面不大，气氛很好，旖旎的灯光，悠扬的钢琴声，几对零散的情侣。
店是叶昭昭找的，离沈白的公寓并不算远，但很僻静，在一条通幽的小巷里，并不是很容易找的到。
芝士蛋糕，芒果味。
沈白看着手中的菜单，刚刚叶昭昭点的便是芒果味的芝士蛋糕，是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。
将菜单翻到最后一页，“帮我拿一瓶这样的香槟，谢谢！”
“白，你耍赖，我也要喝酒，帮我拿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槟。”
“不，拿一瓶就行，你不要喝酒，喝醉了怎么办？”沈白的声音不容置疑。
侍者抬头看着两人迟迟没有落笔，叶昭昭嫣然一笑，眸子里有流光闪过：“按他说的来。”
“好的，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？”
叶昭昭回答：“就这些吧。”
叶昭昭坐在沈白的对面，两块芝士蛋糕，她拿起一块，咬了一口又放下，将沈白旁边的香槟拿起，缓缓的倒入杯子里，端起红色的高脚杯，指骨分明，另一只手端着下巴，狭长的双眼带着笑眯着前方的沈白：“白，你喂我好不好。”说罢还指了指桌上被咬了一口的蛋糕，四方的蛋糕刚好少了一角。
沈白不是没见过美女，但叶昭昭不一样，她生来就是要当女神的，全校的男生包括女生，在看到叶昭昭的时候都很难在移开眼睛，她就像一件精美包装的礼物，任何人都无法不对她感到惊艳。
她有一种魔力，她的一颦一笑会牵动你的神经，她对你提出的要求你心里总会想出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接受她，沈白明白这是一项被动技能，就像沈白能猜测出她就要再次向她告白一样。
“白，我喜欢你。”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，声音有些低沉，更有些些酒气，扑面而来，再一次直白又露骨的表白。
沈白别过头去，没有答话，他能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加快，许是喝了酒，有了醉意。
叶昭昭笑了起来，明媚的，强势的：“你躲什么。”她端着酒杯站起来，坐到了沈白的身侧，勾起嘴角，用手拂过沈白的脸：“白，你知道吗，我这样一个身不由己，背负未来的人，却在遇见你开始，望见了自己二十年后的路。”
叶昭昭喝干了自己的杯子。
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，甚至不喜欢她出现在他的生活中。可当他手臂轻轻一划，指着菜单上的香槟：“不，拿一瓶就行，你不要喝酒，喝醉了怎么办？”她要怎么办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她想过无数次了，到底该怎么办，她本是喝不醉的，可一杯下去身体就已经醉倒了，该怎么办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喜欢上他，该怎么办。他不喜欢我啊，又该怎么办。
而他此刻推开了自己的手，带着笑，轻描淡写的说道：“你不会望见二十年后的我。”
沈白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，他也不会望见二十年后的自己，没有哪个人可以完完全全的了解他，就连沈白自己都做不到，看光自己的劣根性，阴暗面，自己那些埋在温和表面下的偏激和歇斯底里，甚至更深层次的怯懦与恐惧。
“我望见的就是你和我的未来。”叶昭昭脱口而出。
果然是不顾尴尬的沉默。
沈白站起身：“我去结账。”然后离开了桌子。
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了，他感觉到了危险，他必须得回家了，但愿回去还可以睡个好觉。
他不知道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，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，才默默地低下头。
这一天就要结束了，无论如何，第一步都算是迈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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